从中心寅村口出发，跨过几条溪水，我们在茶农小文带领下一路向上，穿行在乌岽山古老的茶园里。层层叠叠的石阶和粗细不同的古树是这里的主人，而他们身上深浅不一的斑驳苔藓，则诉说着岁月的风雨和光阴的故事。小文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，她说，茶园里的攀爬行走，几乎是村里每个人的童年生活。

我们的目标是湖底茶园，探望一株生于明朝万历年间的大茶树。古茶园很多地方没有路，更不用说直行。在小文引领下，一路缠绕和迂回，溪水与野花互见之处，终于看到号称“东方红之父”的“宋种芝兰香”。喘息未定，手中的地球坐标正指向北纬23°57′35″东经116°29′47″，海拔1168米！

这是乌岽山天池脚下面向东北的开阔斜坡，稍纵即逝的阳光，透过乌云照亮漫山遍野的古茶园。乌岽山常年云雾缭绕，雨水充足，是天然的良好茶园。“东方红之父”高4.7米，直径平均5米，是这片茶园最大的一棵。尽管周围出现不少100多年和200多年的茶树，但只能在10几米开外，远远拱卫着这棵华冠满枝却已经400多岁的老树王。植物界的丛林法则同样残酷。

“东方红之父”是中心寅村茶农文建林家的宝贝。文建林说，整个乌岽山地区有2000棵左右古树，而乌岽山顶上超过400年的树只有几棵。凤凰单丛研究专家黄柏梓著书介绍，位于潮州市北30多公里的凤凰镇是乌龙茶之乡，而乌岽村是凤凰单丛的核心产区，自古以来品质和价格都优于其他产区。古有“乌岽茶，值出金”之说。如此，文建林家的古茶树无疑价值更昂贵，每斤价格数以万计。

不过，在乌岽村名声最响的茶树却不是这棵，隔壁李仔坪村的“宋种黄栀香”才是乌岽山树王。黄柏梓介绍，这棵号称“东方红”的茶树大概有600多年历史，为乌岽山之最。尽管名气很大，树况和产量并非最佳。相反，由于文建林家的“宋种芝兰香”管理较好，一棵树的年产可以接近20斤，是乌岽山所有古树之首，因此人们戏称“东方红之父。”

文建林介绍，乌岽村由7个小村组成，500多人，大部分人姓文。乌岽村人世代为茶而生。外人今天艳羡这里遍地黄金，但大饥荒年代，由于没有其他收入来源，很多人被饿死。上世纪80年代，随着茶树分田到户，茶园急剧增加，形势开始变化。直至1998年，凤凰单丛热卖，茶农生活开始有大的改观。

文建林家位于乌岽村的中心寅村，这里海拔1100米以上。山上的老屋已经废弃，一家人搬到相隔不远的山路旁新盖的楼房里居住。不过，新楼的功能现在更主要是作为他们家的茶叶初制厂，小文和姐姐共同从父亲那里继承这门祖传的手艺，以种茶、制茶和售茶为业。一年之中，除了3月底到5月初这段采茶期，他们一家人的大部分时间住在潮州城里。

我们此次上山，正值乌岽村采茶旺季，茶园里到处是女茶工的身影。有人在说笑中工作，也有人在音乐的播放中采摘，人们似乎都很开心。毫无疑问，她们手中的凤凰单丛在快乐中迎接新的生命涅槃。

而制茶人的辛苦却是不可避免的。小文说，凤凰单丛阴雨天气不采，阳光暴烈不采。乌岽山上云层较厚，因此这里最佳采摘时间在中午1点到3点，并且必须在两个小时内采摘完毕，才能赶上3点钟的曝青萎凋时间——据说这是温度和光线最适合的阶段。10至20分钟之后，会先后进入晾青、做青、摇青、杀青和揉捻等程序，而且不能有半点延误。完成茶叶初制，往往需要整夜的时间。我们上山的前一天，由于下雨影响采摘，他们因此获得了难得的短暂休息。

对于喜爱凤凰单丛的茶客来说，乌岽山无疑是一个令人向往的美妙去处。这里云雾缭绕令人如仙如醉，这里有可以追溯到宋代的山野茶园，这里有世界上最具迷人气质的茶香，而这些茶香正是产自每一个看似普通的茶树单株之中。黄柏梓介绍，凤凰单丛传统有十大香型，比如黄栀香、芝兰香、蜜兰香、杏仁香等等。由于每个单株都有自己的独特香味，因此凤凰单丛在贡献丰富香气的同时，也限制了自己的产量和规模。

茶叶分类当中，凤凰单丛属于半发酵茶，乌龙茶类，茶树分为大叶乔木，小叶乔木和灌木。和普洱茶一样，大叶乔木是野生驯化之后的树种，茶气很足，对舒通经络有着特殊作用，尤其适应于春天或者上午饮用。由于茶性较野，个别人肠胃不能适应。不过，长期存放的老茶却有着特殊的价值。

文建林对老茶的药用价值有浓厚兴趣，他说，乌岽山的先民们知道茶自古为药，因此常常存放老茶以备不时之需。他们家目前还有父辈留下的60年凤凰水仙，自己也预留了20年和30年的老茶。文建林介绍，凤凰老茶主要适用于感冒发烧、肚痛、哮喘以及眼疾等症状，从历史经验来看，其治疗效果非常明显。

文建林说，由于海拔都在1200米以上，乌岽山的茶树几乎没有病虫灾害，因此管理起来相对容易。“我们所有的茶一年只采摘一次。”文建林坦承，茶农对茶树的养护非常重要，无论大树小树都不能过度采摘。而在不远的乌岽山脚下，为了追求产量，经常出现一年6次的采摘，不仅茶叶内含物受到影响，而且严重影响了茶树的正常生长。

很显然，凤凰单丛因为独特的魅力，正迎来产品发展的春天。而由此产生的泥沙俱下也在所难免。从凤凰镇一路盘山而上，不仅满路都是曝青晒茶之人，而且目及之处的所有的茶山都被一层层开采，黄土和绿树相间。若干年之后，凤凰茶产量暴涨之时，喝到正宗原产地乌岽单丛的确需要很大的缘分了。

（文/国茶研习院）